-彦杏

近期在名柯片场当小男孩刀片后妈

其余详情见置顶。
 

【安卡情人节联动】卡布奇诺将人体记忆分子溶解至尽

*欢迎品尝安卡【卡】味水果糖,通过tag还可选购其它口味w
*作家安x病患卡,现pa以及病症私设有
*第一视角描写注意
*人物可能ooc,注意
对不起我迟到了!字数1w2+预警

其余凹凸文章请走→凹凸相关归档


『0』

那似乎是很早很早以前的故事。

2018年10月26日,我在写这篇日记的时候,似是病弱的青年已经走完了自己四分之一的人生。他的日记多而繁重,装着等重量的回忆与责任。他把它们背在身上,数着日子一天天继续走,有些东西却被他遗留在原地。

我初次来到疗养院,站在雪白的栅栏外侧,身后是安静的柏油马路,身前是刚刚从疗养院栅栏门里走出来的男人。浓烈的黄昏光芒将他的头发照的有些耀眼,我眯着眼睛,看到他弯了眸子冲我笑。

说实话在这个时代对陌生人笑实在是有些不合常理,毕竟人们都只顾着自己,向来很少考虑他人感受。我在那时候也能礼貌性地点点头,然后擦着他的肩膀急匆匆走开。

后来我才知道,我看见了那个青年遗落的东西。


『1』

我叫埃米,医护专业大学毕业生,正在寻找合适的工作。我的双胞胎姐姐是心理学专业,不知从哪儿找来的门路说有个疗养院正在招人,让我去试试。

疗养院位置比较偏远,但交通也不算特别麻烦,有花有草,远离城市喧嚣和浓重的烟雾味道,倒也算一方净土天地。一路阳光明媚,院内采光恰到好处,扑在脸上总有种昏昏欲睡的暖意。这里工资待遇称不上非常好,但是包吃包住,还有这么舒适的环境。说句实话,有点心动。

我准时在傍晚五点到达疗养院,进了栅栏就是前院,一条石子路直通往亮白色的矮板房。房屋留窗四面通风,再加上像是坐落在一片小草原的布置,好感度蹭蹭蹭往上涨。疗养院院长在门口等我,打过招呼后我们一起在办公室里聊几句,她很温和,讲话也是慢声细语,和她满头的白雪一样柔软。最后她敲定让我过来上班,从明天开始。

然而第二天等我将上班手续还有行李收拾完再回到疗养院的时候,后院里的下午茶也结束了,几位带着手牌的人和看护士一起收拾杯盘。这时候我才发现所有患者都是穿着自己的私服,唯一能分辨身份的就是手腕上用橡胶圈松松挂着的塑料手牌。

院长给我留了两块蔓越莓曲奇,我找张椅子坐下,拿起一块咬下一口,外层香脆内部足又够松软,入口即化,不由得赞叹一句好好吃。

“也是赶巧了,今天轮到那个孩子来做甜品。”院长脸上笑开了花,乐呵呵地坐在藤椅上晒太阳,眨眨眼睛偏开视线,我便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那是坐在暖阳下共同阅读一本书的两个男子,他们并肩坐在草坪上,一人捏着一边书纸,阅读已经过半。光芒悠悠地飘落在他们的肩头,宛如绸缎。但是真正在看的似乎只有黑发人目光在缓慢地浏览一行行字,而他旁边的褐发男人只是陪伴而已。

我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褐发男人是昨天傍晚的遇见的那个人,而黑发的那位手腕上有手牌,是疗养院内的患者。

“你以后可以认手腕上的标牌,从今天开始你就先负责那个孩子吧。”

院长冷不丁一句话把我吓得差点一口曲奇喷出来,我立马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吧不行的吧!我难道不是应该先从打下手开始的吗?!单独负责一个人我暂时做不到的!”

或许是我的声音实在太引人注目——各种方面,毕竟我这人就够瞩目的了,那边在看书的两位几乎同步抬头看向我和院长的方向,褐发青年甚至微微张嘴,我相信他也认出我来了。

另一个人仰头看着人似乎说了些什么,青年眨眼回话,而后低头亲昵地拍拍他的头顶,将手中书递给他,自己起身往这边走来。我凝视着他们的所有动作,有点绝望的捂上脸。

这是情侣吧,是情侣吧!

我不想当别人的电灯泡……

院长仍旧笑眯眯着,细声细语继续说道:“其实你不用那么担心的。这里的人都很好的,只是他们自身出现了一些小小的问题。那些问题阻挡之后的人生道路,让他们被迫停住脚步而已。”

……诶?

我一愣,还没缓过神来褐发人已经走到我们面前,逆着午后阳光,露出跟昨天无异的笑容:“院长,这位是新来的?”

“这位是埃米,今天刚来,我安排起来让他照顾卡米尔了,两人年纪差不多应该很快能相处的吧。”院长说着便拍了拍我的手,我像浑身过电一般从座位上窜起来,迅速把手上的饼干屑抖掉,无比僵硬地同青年握手。

“看样子还不太适应的样子啊。”青年嘴角微抽,估计还在保持面上温和的浅笑,但我觉得他马上就要绷不住了,“我叫安迷修,以后请多关照了。”

在他报出名字的那个瞬间,我发现我才是绷不住的那位——眼前的青年是个有名气的作家,获得过不少大小奖项,但却从没登过电视荧幕。我很喜欢看他描写的森林与海,还有如骑士般忠贞的爱情,算是我的小偶像。我强制自己把那一连串惊叫咽回肚子里闹腾,手上控制不住多跟人握两下手。

安迷修似乎已经是习以为常了,在嘴边比着嘘声的手势悄悄眨眼。我们又简单交谈几句,或者说单纯是我在感叹,以及提问。

“那位卡米尔是你的恋人吗?”

当我顺口问到这个事的时候,我明显感受到他的微笑出现了很大的裂缝,莫名的伤感氛围将我们三人团团围住。安迷修仍然在笑,可笑得似乎有些哀伤。

“他是啊。”

听着连底气都没有。

我还在疑惑着,那边有人在喊安迷修。我看见黑发的卡米尔披上一件米白色的针织套衫站了起来,在翠色的草坪上有些惹眼。安迷修招招手让他过来,他便抱着那本抹茶色的厚皮书一路小跑。当人越来越近后,我看清了他有些朦胧的蓝眼睛,过于白皙的肌肤,和我对上视线后浅浅地鞠了一躬,我也立刻微欠身点头回应。

卡米尔又看向安迷修,轻抬着眼帘,然后顿了一下,才微微仰首和安迷修投下的目光对上视线。安迷修向人打开手示意,但是卡米尔似乎是在犹豫,时间久得实在有些明显,最后安迷修只能叹气主动去牵卡米尔垂在身侧的手,同我和院长道别,说一会儿见。

我望着两人因脚步频率不一而产生些许前后差距的背影,略一沉吟也只能把疑问含在嘴里。


『2』

安迷修在看望时间结束的最后才走,他在大厅前台做完登记,院长让我把人送到栅栏外。我并不觉得五十米不到的距离需要送些什么,安迷修先开口解释了:“他们是担心有人会故意躲在前院,然后再溜进来。”

“可栅栏也不高啊,能翻过来。”

“栅栏上有红外线报警器。”

我想安迷修先生这么了解该不会翻过栅栏吧,一边大开脑洞一边推开疗养院的门和青年一起走了出去。这时候外面的天空和昨天并无二别,我随口一问安迷修先生都是这个时候离开的吗。

“嗯,每天都是。”

“每,每天?!”我隔着才到腰高的白色栅栏对我的小偶像惊讶地喊话,叫完我才觉得失礼连连道歉。他真的如同专题采访里的那样善解人意没有高架子,只是摇摇头,抿着嘴唇好像有什么别的话想说的。

“埃米,以后麻烦你多照顾卡米尔。还有不管你在疗养院里看见什么,听到什么,都请不要太过惊讶。”

我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疗养院能有什么东西好惊讶的?”

“很多哦,世界上有无数你想不到的事情都在发生着。”安迷修歪歪脑袋,目光往我身后探,看着那栋房屋。我相信他是在看着卡米尔。

再一次道别后安迷修才真的离开了,我按照院长的嘱咐看安迷修慢慢变成米粒大小走到公交车站台,我才踩着回到疗养院内。原本负责卡米尔的姐姐在我回到办公室后立刻将一本抹茶色皮革封面的书递给我,我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卡米尔下午一直抱着的书。看护姐姐让我送过去给卡米尔,顺便了解整个疗养院的构造和房间号。

卡米尔的房间是走廊的第一个房间,透过窗户能看见白色栅栏的出入口,据说是他自己要求住在这个房间里的。我跟看护姐姐到门口的时候,卡米尔正开了门往外走,我紧张地走上前,把那本抹茶色封面的书递过去:“你的东西落在前台了。”

“啊……谢谢。”卡米尔双手接过这本书,向我点头致谢,转而问我身旁的看护姐姐,很明显他想要问的事情不是这本书。

“请问,安迷修已经回去了吗?”

看护姐姐点点头,问卡米尔有什么事。

“不……只是有个东西想问问他。回去了就算了。”

“安迷修反正每天都来的嘛,没关系明天再问也可以的。”

我确实觉得这件事没什么,又不是明天的太阳升不起来。但是卡米尔却是一脸为难,看着手里的书轻声应着,转身回房关门。我想不到自己到底哪句话说错了,看护姐姐冲我叹气说哪壶不开提哪壶,使得我更加懵逼。

晚上在前台写人生中第一篇日记的开头。刚写完卡米尔的名字还没开始讲述,名字正主突然眨着蓝色的眼睛把头探进来,吓得我以为这是什么疗养院的七大传说之一。

“你好埃米,安迷修说让我睡前给他打个电话,我自己的手机……好像被大哥没收了。”卡米尔看着正走向九点半的时钟打了个呵欠,语气充满着不确定。

我在桌面上扫视,看见一个无线的立式电话,于是我把电话机从底座里抽出来递给他。但是他没有立马拨出去,而是伸手往我要另一样东西:“登记簿可以给我一下吗?”

我有些怀疑,但我还是把簿子递过去,全程注视卡米尔的动作。他翻到今天的那页,找到安迷修签字的地方,目光再移到手机号码那行,一点一数把号码按进电话机,嘀咕着确认一遍后才把电话拨出去。

很明显,他压根不记得安迷修的号码。

这对于情侣的身份关系来讲实在太不符常理了,极大的别扭感笼罩心头让我在充满柠檬味的心态里稍稍回神。安迷修也就简单讲几句话,比如早些休息睡个好觉,比如我明天给你带什么东西。但是有一句显得莫名其妙——

“记得把日记写了。”

这话卡米尔也认认真真地应下,然后安迷修温柔的一句单方面的“我爱你”成为这通电话的结束语,卡米尔握着电话机挪开耳边,双手递进前台还给我,轻声道谢,揉着眼睛快步离开了。

怪异的疑问一直持续到早上七点半我准备敲开卡米尔的门,看护姐姐叫我一定要准点到,我就听话地几乎掐着秒表算,转开昨晚拧上两圈的锁,在卡米尔房间的门上敲两声。里面什么反应也没有,有些奇怪,但工作第一,我还是推开了那扇门,小心翼翼地后补了一句“我进来了啊”。

我看见早晨微光勾勒人形,卡米尔已经醒了,背靠着床头板坐起来,手中还是那本抹茶色封皮的书,只不过是在第一页。他看见我走进来,双手不安地揪住手里的书页边角与轻薄的被褥。

我突然不敢前进,两个人就这么尴尬地对视。窗外有幼鸟在唤母,卡米尔面对着我露出孩子般疑惑的表情。我的脑袋在听见他的问话后嗡声一响,放弃了思考。

“你是谁?”


『3』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种我老姐最喜欢的xx卫视八点档都市连续剧剧情居然真的能在现实里发生,更何况现在电视剧都不怎么演失忆这个老戏码了。

“我我我,我是埃米啊!昨天下午新来的,还有把这本书送到你房间门口……”我扑到床边,动作有些夸张,卡米尔看着我还往旁边挪了点。我内心有些受伤,一低头却看见他打开来的书。

准确来讲那不是一本书,是个本子,本子的第一页被密密麻麻的字迹和便利贴纸占据所有的空白空间,而为首的贴在所有纸条上面的方形贴纸上只有一句话。

今天不是2008年9月1日。

我感觉满头雾水,好像自己穿越般精神恍惚,没有谁能给我解释或者把我拉出这个困境。

“早上好,埃米。”

清朗的问候声好似艳阳倾泻而来,我迅速扭头望向病房门口,安迷修抱着一束装饰简单的蓝色鸢尾花站在那儿。估摸着看出我的窘迫处境,柔下声音似是安抚:“他的记忆回到了十年前,仅此而已。”

我并不理解那是什么意思,好像有点可怕又有些迷幻,安迷修也没打算现在跟我解释。他将那束鸢尾放进干净的玻璃花瓶,绕到床铺的另一边拉出椅子坐好。期间卡米尔一直盯着他,怀疑和冷漠凝在他的脸上。如果说昨天的卡米尔有着不明显的温暖,那么今天的他就是冰川上融不掉的雪。

“早安,亲爱的卡米尔。”安迷修伸前握住他的左手。青年人指尖猛然一颤想要逃开,手臂往后缩瑟,但又没有完全逃脱出安迷修的手掌。卡米尔半抬眼帘望进安迷修的眼里,渐渐收拢了指尖。

安迷修轻轻地将人的手托起,领到自己的唇边,如羽毛飘落般吻上卡米尔无名指指根。

“我是你的恋人。”

男人的眼里是柔软的春风,却钻不进冰的缝隙。

而我像个多余的人,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这里。

这是个在现实世界出现的玄幻故事,等安迷修给卡米尔解释清楚了为什么现在是2018年10月28日,并让他好好看那本抹茶色的本子——那其实是一本日记,他从住院开始一直写到现在。我瞅准一个时刻瞬间把安迷修拉到一旁,两个人蹲墙角开始耳语。

“到底怎么回事!”

“通俗来讲,就是每天醒来他的记忆都会倒退回到十年前的9月1号。”安迷修沉吟片刻后慢慢说道,“之后的记忆只能维持到0点。”

我回头看着面目表情无比冷静的人,惊讶地差点咬到舌头:“整整十年!全忘了?!”

“嗯……全忘了。”

安迷修应的犹犹豫豫,但这些解释又十分合理,至少我不相信正常记忆的人会记不住自己男朋友的电话号码。我算是认命了,看透世间的无奇不有。

身体25岁心理15岁的卡米尔少年正费劲地啃自己的第一篇日记,每看一句就要拧一次眉头。安迷修在旁边搅拌刚刚厨房大妈送来的新鲜玉米粥,手上动作不停,眼睛却始终观察卡米尔的小动作。

等粥拌凉了,卡米尔一篇日记也读完了。安迷修跟我一起把小桌板架起来,用粥换掉了他的日记本。

“你,安迷修,我的男朋友?”在动勺子前卡米尔还在纠结这个问题,指了指安迷修后指指自己,“我把你忘了?”

安迷修将本子纽扣压上,点点头。

“……我不会去爱别人的。”青年攥着白瓷勺,叮叮当当碰着碗壁。

“你以前也这么说,但终究还是变了。”

安迷修托着脸,半笑半哀。卡米尔垂下眼帘,在安迷修过于火热的注视下开始解决早餐。

说起来他俩的相遇既普通又不寻常——读书那时候安迷修是中途转学进了一所高中,进来就和班级里的扛把子打了一架,放学后还跟这位老兄的帮派一起打。其中就有卡米尔,那位领头羊的弟弟。

我忍不住“哦呼”地感叹,不打不相识。卡米尔想靠翻日记寻找些蛛丝马迹,但很可惜他手里的不是十年前的那本,只能有些无奈地重新合起来。

“是我先告白的,但是一开始你直接拒绝了,不过我也没放弃。一来二去你可能是出于心软吧,就答应说试试。”

“什么时候答应的。”

“你中考刚结束的那会儿。”

这么光明正大早恋的么!我感觉自己满嘴狗粮,捂着脸不知道自己还应不应该继续呆在这儿。

安迷修看着我的反应似乎在忍笑,有点不厚道。卡米尔在我们之间来回扫视,最后两只手都握住了安迷修的手,低着头一点一点摆弄男人的指节。

这并不是被记忆驱使的动作,我猜测着,在渐渐明朗的阳光下想象白雪公主被他的王子吻醒的美好结局。


『4』

在安迷修的回忆简述以及那一厚本子日记的双重影响下,卡米尔已经接受大半自己的失忆症状,并顽强地阅读自己所写的日记,想要记起些什么。失忆总需要刺激点,但是卡米尔不会记得,安迷修不愿说,我也不好意思去多问。

卡米尔一天大半的时间都在读日记,从第一页开始到自己昨天写的那页。安迷修每天都给卡米尔讲从前的点点滴滴,让他慢慢写上去,那日记上面不是千篇一律的时间轴。我也问他为什么不直接拿以前的日记给卡米尔看。

但他说试过,没用,卡米尔照样第二天就忘得一干二净。而且比起让卡米尔看,他更愿意去说,他自己也能回忆起别的小细节。

青年见到疗养院里的其他人也是疏远谨慎,好像雪白的房屋里都关着猛兽。安迷修这时候就拉着卡米尔重新一个个人认过来,让卡米尔记名字,交个朋友。疗养院的人都是笑着迎接卡米尔,牵手或拍拍肩膀,讲出自己的名字。

对于卡米尔来讲是新的认识,但是那些人究竟说了多少次这样的自我介绍。我不敢去想。

卡米尔喜欢静坐,而为了找个好地方他去哪里安迷修也去哪里,抱着日记本和笔东逛西跑。安迷修一边走一边跟他解释这里是疗养院,你是半年前来这里修养的,以前的工作是财务会计但是现在辞职了,你哥在外地办公司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还讲两个人曾经住在哪里,每天早上谁先醒就要给另一个人早安吻,闲暇时光还去了哪些地方旅游。

我和他们保持着一定距离,不打扰他们的私人空间又多多少少能听见些什么,满足一下本人压抑不住的好奇心。

他们一路走到后院,昨天开茶会的地方。卡米尔抱膝坐在干燥的草地,面对阳光,将本子搁在膝盖上,直接就这不太方便的姿势写起字来。

“要不去桌子那里写?”安迷修盘腿坐在卡米尔的身侧问道。

“不了,就几行字。”卡米尔很快停笔,合上笔盖后随意地往后瞄了眼。然而就这样一瞬间的动作,让安迷修迅速打开双臂似是准备迎接什么,但是卡米尔仅仅只是看他一眼而已。两个人面面相觑,我都替他们感到尴尬。

“你以前经常这样往后倒,让我来接的……”安迷修讪笑,把手慢慢放下,好像习惯了什么似的那般自然。

卡米尔眨眨眼,手里握着日记本,又像是决定什么大事一般往后蹭两下,僵着整个上半身往后缓缓靠下去,最后抵着安迷修的肩头放松身体,仰头去瞧安迷修微惊的表情。

青年笑起来,干脆弯臂去搂卡米尔的腰,彻底抱进怀里,并且低头在人发顶献上一吻。卡米尔还是浑身不自在,但也没有挣扎,专注地阅读日记本。我看着阳光明媚,眯着眼,感觉一切只是稍稍走偏了一点点而已。

总会回来的。

午饭过后我就没跟着他们一起待着,院长叫我去拿卡米尔以前的资料。我抱着一大摞的日常记录,觉得两天都不一定看得完。

“他之前在别的地方待过,但是都被他哥哥带出来换地方。他现在住了小半年,也不会再换地方了。”院长捧着杯茶,在我翻页的时候抽空解释。

我从字里行间抬头:“为什么要换啊?他这种情况最好就是在固定一个地方生活,留有脑内印象。”

“他哥哥不希望安迷修来找卡米尔。”

我单纯地理解为是家庭传统思想那一块,长长地感叹一声后继续翻资料。院长也不再说什么。

卡米尔从入院开始接受疗养,每天醒来都会忘记十年记忆,并停留在2008年9月1日的早晨。曾尝试不眠,但0点过后仍旧会遗忘。目前没有任何方法能缓解或医治。

来探望的家属只有他的哥哥雷狮,和安迷修。看着安迷修频繁的出入记录,我想可能是卡米尔的哥哥觉得实在拦不住安迷修,就此作罢了吧。

傍晚交班,进来看望的人要在六点前离开。晚饭后我看着安迷修将卡米尔送回房间的时候,趁机偷亲了卡米尔的脸颊,被羞红了耳朵掩面不抬头的人狠狠锤一拳。安迷修任由他打,临走前又讨拥抱。这回没被卡米尔拒绝。

“为什么他只记得2008年9月1日以前的事情,那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石子路走到一半,我脑袋里突然窜出这个念头。若是普通的失忆,怎么会有个特定的日期点卡在那里,这不正常。

我边想边走,好几步之外后我才发现身旁没了人影。我停步回头,安迷修站在不远处,几步之遥。

他的外套随着秋风阵阵摇摆,说出来的话也是微苦,宛如枯叶。

“……那天,是我和他第一次相遇的日子。”


『5』

我回到疗养院内后一直在胡思乱想。如果从9月1日这么重大的日子开始忘的话,从原本应该遇见安迷修的那天开始忘,换个方式来讲不就是——

“埃米?”

我不知什么时候晃悠到了卡米尔房间的门口,甚至走进去了一步。卡米尔的正坐在床上,肩上披着牛仔外套,安静地注视着我。

“晚上好!我,我就来看看你!”我不会撒谎,更不会掩藏内心的什么情绪。卡米尔本就聪慧,哪怕失了忆也是一眼就看出了我的不对劲。

他示意我直接进来,开门见山:“你有事问我?”

“呃……”

我承认!我心里憋不住问题!还是直说了吧!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会失忆啊?”

卡米尔听到这话的时候,着实愣了一下,而后沉思片刻开始点下巴。我估摸着他不会想起什么东西来,摆摆手正准备让他不要放在心上时,他突然说道:“你旁边的那个床头柜下面,第一个本子拿出来。”

我睁大了眼睛,立马打开抽屉下面的柜门。里面确实有东西,垒着三四本厚本子。我将最上面的那本水蓝色的本子拿出来,它的封皮跟那本抹茶色的一模一样,也是日记本。

“你怎么记得这里有本子……”我把本子递到他手里,开始怀疑某人失忆的真实性。

“日记里写的。”

“你的日记什么都写进去了啊。”

卡米尔没继续应我的话,而是打开了那本水蓝色封皮的日记,随手一翻,本子中央巨大而又狼狈的撕痕撞进我们的视野。

我查看被撕去的纸张残痕,又去看前后日期,时间在一年前,被撕去了大概有一周多的日记。

“按照他讲述的,我们在一起生活了三年。日子很美满,我们的工作也很顺利。这些我都能在日记里看到,但是……”卡米尔又把那本日记前翻后翻,除了那一大片的撕痕以外,还有许多单张纸被撕掉的痕迹,“没有哪两个人在一起没有摩擦,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而且从我的失忆是从那一周多的日记后面开始的。”卡米尔重新翻回最狼狈的地方,指着几句话给我看,那个时候他已经忘记了将近三个月的日子,开始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

我久久无法回神,直到卡米尔摸索片刻那锯齿样的残尸,然后合上书开始打哈欠的时候,我才出口说道:“也许你们之间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情。”

“可能吧。”卡米尔把日记本递回给我,垂着眼帘,问他自己,“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第二天的开场白照样是狗血的“你是谁”,我一边给他自我介绍一边解释现在的时间,告诉他你失忆了。然后安迷修会过来跟他讲你现在的人际关系,出去重新认识一遍疗养院的人和物,一起读从入院第一天到现在的日记,晚上离开前的拥抱和亲吻,再在下一天重新开始。

从第五天开始我就有点经受不住这种刺激,早晨对话周而复始都是那么几句,甚至开始怀疑其实整个世界都在无限循环。

仿佛只有下午茶的甜点在不停的更换。

历时一个月我终于挺不住,趁着卡米尔不在和安迷修疯狂吐槽,但也无非是对于要重复很多话的小抱怨。

我以为安迷修能跟我感同身受,意外的是他全程一声不吭,直到我再也说不出什么后乖乖闭嘴,他才深深叹一口气:“你觉得他难道不想记起来吗?”

“可让他忘记的不就是因为你们吵架么。”

我纯粹是在情绪高涨的气头,顺嘴说出这种话来,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我早就把小偶像这种隔阂抛之脑后。我看着安迷修的面部表情从震惊到努力平缓再到失落,一瞬间悔到肠子里去了。

“嗯,我们确实在吵架。”他用力吸吸鼻子,抬起头来眼睛都是红的,“准确来说他到现在都还没原谅我。”

“你们……在吵什么啊?”

“很多东西,那天好像就是所有的不愉快集中在一个点,突然就爆发了。”如果安迷修前面有啤酒的话,我怀疑他会一口闷一半再继续嘟嘟囔囔,“他还当着我的面摔掉我们一起做的原木相框,玻璃碎了木框裂了。冷战好几天之后,他就开始忘……”

我想安慰他,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于是伸手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嘴巴张开又合上。

“你觉得他为什么只记到2008年的9月1日。”沉思片刻后,我还是打算把这件事说出来。

“我知道。”青年看着远处和几个小孩子一起放风筝的黑发人儿,目光紧紧追随。卡米尔站得很稳,没有安迷修在身边他一样能走路,一样能往前走。

卡米尔想忘掉安迷修。

我不敢附和也不敢否认,一个旁观者能做些什么呢。

什么都做不了。


『6』

十二月底天气终于转凉,安迷修给卡米尔带来一顶灰色的针织帽,套在小青年的脑袋上显得有些宽大。而安迷修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我也只能在一旁连连点头。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稍微厚实一点的衣物,安迷修说这是从他们两个同居的地方搬来的。我大致看了眼,保暖内衣羊绒衫羽绒服应有尽有,特别齐全。

但过于齐全反而有点不自然,我话还没问出口,那边安迷修对卡米尔说:“要喝卡布奇诺吗,我去做给你喝。”

已经成为安迷修恋人的卡米尔用力点点头,露出点点期待的神情,安迷修柔笑着在人额角亲吻,又多嘱咐两句才离开了房间。

我却隐隐感到些许不安,回头看着自己乖巧整理衣物的卡米尔:“他以前也给你做过卡布奇诺?”

“应该吧,我喜欢甜咖啡。”他依旧不记得以前一星半点的事情,回答跟安迷修相关的全凭自己残留的15年记忆来理性分析。

15分钟后他来叫我们去后院,很开心我也有一份。暖阳下白瓷咖啡杯装着热腾腾温度恰好的卡布奇诺,一层起泡牛奶用巧克力粉画上圆满的爱心,另一杯则是五角星。

我十分自觉地将那杯五角星的往自己这边拉,安迷修递给我两包白砂糖,说他没在我那杯里放糖,怕不合我口味。然后卡米尔向安迷修伸手,要糖。

“你的不能再加,已经放了三包。”安迷修揉一把卡米尔的软发,顺手将他的衣服拉链完全拉到底防止受凉,“我今天有事,先回去了。”

“好。”卡米尔捉住安迷修的手,轻捏指腹,“明天见。”

可安迷修没有回话,只是弯腰抱抱人,亲昵地钻蹭卡米尔的脖颈,在换来对方受不住的躲避后才松手。

“那麻烦埃米照顾他了。”

“知道的,去吧。”

明明是正常的告别场景,我却觉得浑身怪异,可能是因为明明每次都是赖到最晚时间点才走的安迷修居然下午两点多就先行离开。我不停地给自己进行自我解释,最后放下心来品尝这份热烈温暖的卡布奇诺。咖啡微苦,牛奶顺滑,白砂糖融合过后甜而不腻,我捧着白瓷杯感叹安迷修的手艺,卡米尔却在浅尝一口后没有任何动作。

“我感觉有些不对劲。”他说。

喝完咖啡我们就没和大家一起喝下午茶,回到房间里乍一看好像少了些什么东西。卡米尔紧锁眉头在衣堆里东翻西找,还问我:“有看见我的日记本吗?”

我摇摇头,还顺手打开了他床头柜的柜门,我以为他会放在这里——但是没有,甚至连之前那一叠的厚日记本全部都没有了,这才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

我立刻掏出手机拨打安迷修的电话,卡米尔晚上对着簿子念多了我都能记得住。但是安迷修却把电话关机了。安迷修在登记簿上有留过身份证号码,可只是仅仅几本日记本被拿走了就要去查人地址吗。

我愣在原地听着忙音犹豫,直到卡米尔拽拽我的衣角,让我拿些纸过来,低着头不愿看我。

“我不想忘,我一点都不想忘……我什么还没记起来……”

他在求他自己。

我当天晚上几乎打了一夜的电话,安迷修好像猜到我的心思一般就是不开机,我怀疑他有另一个号码留着备用。第二天早上我顶着黑眼圈进门,卡米尔抱着昨晚匆匆写的纸,紧盯着我,眼角旁都是泪痕。

“安迷修是谁?”


『7』

询问“安迷修是谁”的日子持续到了一月中旬,而名字正主从此没有出现过。卡米尔像是被彻底抛弃在这所疗养院内,被草绿色和白色环绕。我也曾试图将卡米尔手里的那张纸撕掉,然后告诉他安迷修不是个什么好人,然后等第二天一醒来他将所有事情再次忘得一干二净。

但我还是没这么做。

我不断的告诉他安迷修是你的恋人,你们认识了十年,同居三年,甚至还有结婚的打算。可你忘了,一直忘到2008年9月1日,你们相遇的那一天。

我也讲他们在疗养院里做的一切,因为我对他们的过去完全是朦朦胧胧,不如不讲。我讲你们一起躺在太阳晒下的草坪上打盹,你们在后厨的烤箱前肩并肩等待指针走到准点,你们在房间的门缝后面偷偷的唇吻。

“卡米尔,你是真的想忘了他吗?”我时常按着他的肩膀,在讲述完一个故事后这么问他。

青年摇摇头,每次都说我不知道。

他的心在动摇。

2月14日,是全天下人民都知道的情人节,我给卡米尔讲完不知道第几次的时间解释,看着他在新的日记本上涂写,被安迷修带走的日记本终是没有找回来。

“说起来,我今天在这个抽屉里找到了别的东西。”卡米尔突然停笔,从床头柜上层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我进疗养院后从来没见过的东西。

那是一个空荡荡的原木相框,没有玻璃,框架也裂开好几条缝,但还是固执地抱在一起勉强撑住了四方的版型。我震惊到浑身冒鸡皮疙瘩,双手接过卡米尔手里的相框,半天说不出话。

“是你的?”

“不不不,这是你的,你和安迷修的!”我唰地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那些被胶水修复的不太好看的裂缝,情绪激动,“你把它们粘起来了,你还念着那份感情!安迷修以为你想放弃,所以他也放弃了!可你明明没有!”

越到后面越是语无伦次,看着卡米尔越来越迷茫的眼,我一咬牙冲人大喊道。

“你不能再忘了!”

我抱着死马当活马医,又一次拨通安迷修那关机的电话,嘴里念念叨叨像是念经。然而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仅能打通,对方还接了电话。

“埃米。”不等我开口,那边的青年冷静地抢占先机,“你来外面一趟,我有东西要给他……”

我迅速窜到窗边窗口视野正好能看见白色栅栏的入口,半凝霜的窗户外头,我能看见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裹着修身羽绒服,似乎是在接电话。

我恶狠狠地冲那个方向吐舌头,二话不说拽起床上的卡米尔,两个人踩着棉拖鞋噔噔噔一路跑。打开疗养院的门,迎着冷风,我看见那个人似是一僵,转身想跑。

“敢跑我就按报警器了!”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冲安迷修这么喊,手上拽着的和远处想跑的都愣了。我顺势钻进风里,和一并卡米尔跑上石子路。五十米的路程突然好长好长,等到了栅栏边,我又觉得热又觉得冷,卡米尔则直接打了个喷嚏。

安迷修迅速拉开栅栏门走了进来,脱下自己的羽绒服披在卡米尔身上,紧紧捂住。这时我才发现卡米尔因为一直待在暖气房内,只穿着衬衫和长裤就被我拽出来了。

安迷修什么话都没说,不知道是气得还是急得,只是将卡米尔轻轻地搂在怀里,让他的额头抵上自己胸膛,盯着人发旋似是发呆。

“我隐约觉得有个东西要找到他的主人。”卡米尔肩膀扭了两下,从羽绒服下伸出一双苍白的手,两只手托着那个原木相框。那些被修补的裂缝刺进安迷修的眼底,引红了他的眼。

“……对,这个相框是我的。”安迷修伸手准备去握,但是卡米尔先一步缩回了手,面对安迷修震惊的目光,卡米尔蠕动发颤的嘴唇继续说道。

“怎么弄坏的。”

“……被你,摔坏的。”

“我为什么要摔它。”

“我们吵架了!”安迷修拳头猛然攥紧,把卡米尔推开,喘着粗气,“我们把从认识到现在对方所有的毛病都挑出来吵了一遍!”

“那么我们……”卡米尔浑身发抖,我不确定他是不是被冷的,“和好了吗。道歉了吗。”

安迷修抿唇沉默。

“我不会爱人。可如果我真的去爱一个人,有错我愿意去改,去重新开始。只要另一个人也愿意这样。”卡米尔咬牙脱下安迷修的外套,连同破裂的相框一起塞进安迷修的手里,“明天还能见面吗?”

“……也许会。”

青年拿上自己的衣服和相框,冲卡米尔打开的双手抬起又放下。也没有说再见,拉开雪白的栅栏门,就这么走了。

而卡米尔回到房间里后,将这些那本日记塞给我让我随便怎么处理掉。

“你……真打算完全忘掉他吗?”

我无比怀疑,甚至感觉自己这牵线人白做了。

卡米尔认真摇摇头,说以后都用不着。而我们也不知道安迷修原本想要送什么东西。


『8』

我是在七点多被一阵敲桌面的声音吵醒的,夜班很辛苦,尤其昨天是在外面冻感冒之后。我顽强抬头,发现是卡米尔站在前台面。

“早上好卡米尔……”我睡迷糊了,习惯性跟人打招呼。

“早上好埃米,电话借我一下。”卡米尔答的自然,我一瞬间没感觉哪里不太对,将柜台里的立式电话拿出来递过去。

“你记得安迷修的电话吗?”

我眼珠子咕噜一转,流利的报了出来,毕竟有段时间我发疯似的给人打电话,号码简直倒背如流。我正沾沾自喜,听着那边电话打通的嘟响,脑内电光一闪觉得有些微妙。

卡米尔还记得安迷修。

我猛一拍桌面站起来,那边电话已经接起来了。

“早安,安迷修。先说一句我还没跟埃米了解以前的情况,不记得曾经,我就记得昨天的事情。”

“现在我不会再遗忘,如果你愿意改变以前所有的错误的话,”

“这次就让我来追你吧。”

-END-



迟到了一个小时我对不起大家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是很早以前的一个构思,实际的意思是卡觉得这段感情已经需要到重新开始的地步,他想要得到安的道歉并且从头再来。安一直希望卡能恢复原状两个人再好好谈谈,却误以为卡想要放弃。实际上最后还是会在一起的,也就是离婚后还在复婚的路上(靠)

因为时间有点赶,有些细节部分没抠好,我错了我有罪!

相信我,这是糖(。)

字数:12098
 日期:2019.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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